双栖
oxlxsS01E07观后感
鸟类恋爱故事
1
他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时机遇见那只云雀的。
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云雀了，而这只云雀比他见过的所有雀鸟都美丽，浑身是仿佛烈火怒放一样的花纹，飞翔的时候覆羽张开，曳出一片滚炽的红。
“他是世界上最后一只云雀了。”雁群里的友人对他说。这世界已经快要死去了，就连忠实的雁也只剩下最后四只了。而他却是这灰烬世界里的依然浓烈而艳丽的火焰，是古老神话故事里永远不曾熄灭的火种。
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云雀。
因为好奇，他刻意缓慢振翅脱离了雁群，他想离这只云雀近一些，想看清他羽毛的脉络，想听见他滚烫的心跳。
终于飞近了。云雀头顶竖着一抹血一样的冠羽，高傲卓绝地指向云端，一双湿润的眼睛里像是含着泪水，闪烁着仿佛宝石碎片一样的光芒。
离群的雁善意地搭了搭云雀的翅膀，向他友善地致意：“嗨，你还好吗。”
云雀微微低下高昂的头颅，黑色的眼睛湿漉漉地看了他一眼，很短促地跟他打招呼：“嗨。”
雁垂下脑袋，稍微凑近了一些，又不至于惊吓到这只美丽的雀：“你的尾羽很漂亮。”
云雀垂下眼睛，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悲伤，但又很快打起精神：“谢谢。”他似乎是不太爱说话的，“离你的朋友们很远了哦。”
雁鸟天生是群飞的鸟类，云雀悄悄望了一眼虽缺失一翼但仍井然有序的雁群，很小心地收起眼睛里艳羡的颜色。
雁温和地向他发出邀请：“我们等下在前头的水泽边休息，要不要一起？”
云雀摇了摇头，拒绝了：“谢谢你的好意，但我还要继续飞。”
雁有些忧虑：“可是你看起来已经很累了。”
云雀振动了一下羽翼，飞羽上缭绕的花纹像是跳动的火焰，映出一片迷人而绚烂的光泽。“飞翔的时候是不会累的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微弱而又坚定。
2
“那只云雀是被神灵祝福过的雀鸟。”
他们在水泽栖息的时候，一位年长一些的鹤这样说。其他休憇的鸟儿们纷纷热络地讨论起来，声音叽叽喳喳，是这个沉闷世界里少见的生气。
“他的伤口里会长出像火焰一样的纹路，流下的泪水会化作珍贵剔透的水晶，他引喉的鸣叫能令鲜花盛开。”
“他是这样地好，人类一定会好好珍护他吧？”一只小麻雀天真地发问。
鹤悲辛似的摇了摇头：“不，相反地，人类用石头伤害他，以荆棘刺痛他，令他伤痕遍布，痛苦流泪，嘶哑哀鸣。他的苦难才是人类趋之若鹜的财富。”
雁想起云雀满身的艳丽花纹，心里沉下去似的难过。
再见到云雀是在几天以后。
雁一眼就看到他了，他飞得好像比先前更加缓慢而沉重了。雁有一些担心，飞到他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翎羽：“你还好吗？”
云雀依然高昂着自己小小的脑袋，冠羽殷红，他看了雁一眼，湿润的眼睛里有微弱的笑意：“又是你呀。”
“你记得我吗？”雁的声音里有些许惊喜。
“记得的，”云雀慢慢地说，“你的脑袋边上有一个小小的闪电，讲话的时候喜欢微微垂着头。”
雁本来很高兴，却一转眼看到云雀脊背上一道新鲜的伤口：“你受伤了。”
云雀抖了抖身上的羽毛：“傍晚的时候飞得低了一些，被人类的石头击中了。”
雁沉默了好一会儿，尔后突然倏地张开了自己巨大的双翼，飞到云雀的上方替他挡住冰冷的风。他贴得太近了，温热而柔软的腹部正贴在云雀背部依然刺痛不已的伤口上。
云雀瑟缩了一下，声音有些颤抖：“你做什么呢？”
雁将云雀完完整整地包在自己的羽翼之下，声音温和而有力：“你背上有伤，这样飞起来轻松一些。”
云雀早已习惯了降临到自己身上的一切残忍，流血的伤口会自己在冷风里结痂，疼痛时仰起头颅便可将泪水在眼眶中凝结，而不是落到地面上一双双贪婪的双手里。而现在——温暖细腻的羽毛贴在自己的疼痛的脊背上，轻柔摩挲，这样的温柔对待反倒令他有些惶惑害怕起来。他有些无措地扇动着翅膀：“可、可是？”
雁的声音仍然温柔，但是多了几分强势：“没有可是了，快点飞吧。”
很奇异地，原本刺痛不已的伤口好像突然不疼了。
雁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自己身边。
他的伤口好得很快，不再疼痛，已经长出艳色的花纹，盘踞在背部。而他拒绝去思考它快速愈合的原因。
“嘿。”雁又来了，衔着一些小而亮丽的红色果实，他大方地用嘴缘碰了碰自己小巧的喙，“我给你带了一些果子，很甜。”
云雀有些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，他知晓这种接触在人类的世界里被视为示爱的表现。
“很可口。不吃吗？”雁微微歪着脑袋问。
云雀望着雁单纯的黑色眼眸，有些羞赧地侧过脸不去看他，但还是顺从地张开了嘴。两只鸟儿的吻部不可避免地触碰在一起，甜蜜的汁水晕染开来，薄红的一层，像爱情的颜色。
3
“你不能总是飞。”雁看着云雀皱眉头。他小心地整理着措辞：“如果你不爱热闹的话，可以独自找一片干净的水潭，或者平坦的沙丘。”
“但你不能一刻不停地飞。”
云雀沉默着，深深看了雁一眼，然后展开了自己的翅膀，露出全部身体。
“我是没有脚的。”
云雀的声音很轻，很慢。
“你，或者其他鸟类，都可以停下来。停在沼泽、沙丘、湖泊，或者其他任何地方，而唯独我无法做到。从出生的那一刻，到死亡的瞬间。如果停止挥动翅膀，就会从空中坠下摔死。”
“飞翔是梦想，也是生存。所以我只能，一刻不停地飞，无法停歇片刻。”
他的眼睛依旧是湿漉漉的，望向雁，望向远方的影子，饱蘸着羡慕与祝福的情愫，美好得叫人心碎。
雁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地垂下脑袋，只是这次他们靠得更加近了。他啄吻着云雀冠顶鲜红得仿佛滴血的羽毛，慢条斯理地说：“我们可以一起飞呀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。
“你累的时候，就落到我的翅膀上，” 云雀仰起脑袋，他看到雁的翅膀完全张开了，撑出一片小小的天，铺天盖地地把自己兜住。雁有些得意地振着翅膀，温暖的气流雀跃地绕着他旋转，“我的翼展很宽，很安全。刚好可以稳稳地接住你。”
雁的羽尖调皮地抖了抖。
“这样你就不用一直飞了。”
4
他们已经飞了太久了。
世界已经荒芜，甚至没有人会用石头或子弹来伤害云雀了。而他找到了自己在这个荒芜世界里唯一的一片小小的，栖息地。
他落在雁的翅膀上，感受到风拂过他们的羽毛，簌簌作响。
“我们会飞到哪里去呢？世界的尽头吗？”他很小声地问。
“这个世界是圆的，飞不到尽头。但从另一个角度说，哪里都是尽头。”
“那我们就飞进云里。不，要飞得比云还要高。”
雁笑着回应说：“一直飞下去就知道了。”
“可以一直飞吗？”云雀有些欣喜地眨了眨眼，“永远都这样飞吗？”
雁的声音在风里模糊而遥远：“你闭上眼睛，就能看到永远。”
枕在雁坚实的翎羽上，云雀闭上眼睛，酣然入梦，安然入梦。
愿你。愿你们。
所有真诚都不被辜负。
所有努力都得到善待。
在自己找到的可能中都尽到最大的可能。
无远弗届，万事胜意。
祝诉讼顺利。